古凰儿瞬间眼神对了上去，还未说话，就听古垣笑道：“东宫名厨汇集，做出来的菜肴自是当世一绝。”
古垣目光落在面前盘盏上，眸中有怜悯，“末将只是有所不忍。”
他朝着李祈骏的方向微微躬身，“一条蛇，要躲过多少次危机，经过多少次蛇蜕，熬过多少漫长岁月，才能长这么大。”
“对于它们来说，人是渺小的，一尾巴甩过去，人就没命了，却不料最终被猎人所获，还做成食物。”声音中有些许喟叹。
“这就叫弱肉强食，天道好循环！”荣王大口吃着蛇肉，一双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没想到以骁勇善战闻名的垣将军，居然也有心软的一面。我可听说了，行军打仗，难免遇到粮草跟不上，那时基本是有什么吃什么？别说蛇虫，怕就连树皮都啃过。”
“是。”古垣抱拳，“荣王爷博闻广识。”
“所以啊，该吃就吃，别浪费！”荣王拿筷子指了指蛇肉，“我感觉这肉吃下去，浑身充满力气，等老了还能多活10年。”
十年……
古凰儿想起，这个男人，上辈子在这个时间已经离死不远。
她侧头朝荣王看，就见荣王一只手偷偷往白纯纯腰上勾，白纯纯一边娇笑，双睫眨眨，一边扯他的手，把欲拒还迎修炼得炉火纯青。
荣王有些心猿意马，不光牢牢勾住白纯纯的腰，还把嘴巴一个劲儿往白纯纯脸上凑。
“多那10年都给你好不好？”荣王很年轻，不过比其他三个皇子略胖一点，这会儿却给人油腻之感，一点皇家贵胄气质也无。
李祈骏终看不过，皱眉，“咳咳”两声，提醒：“荣王，这里是将军府。”
荣王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目光环过周围：“抱歉抱歉，实在是情不自禁，情不自禁！”旁边白纯纯双颊绯红，低着头整理衣襟，一派娇羞。
庆王笑，压下眸底讽刺，连道两声“理解”。
古凰儿看见余光中，古锐已拿筷子，夹起一小块蛇肉放入嘴里，平淡赞：“果然绝世珍馐，食材一绝，厨艺一绝，殿下对臣子们的拳拳爱心更是一绝。”
“锐将军喜欢就好，不枉孤专门跑一趟。”说话间，李祈骏把目光落在古垣身上，明显是要看古垣动筷子。
古垣皱眉，脑子里依然是蛇妖们变成人的形象，对他而言，吃这么一块蛇肉，和吃人肉没任何区别。
“大哥，这就是您迂腐了！蛇就算熬过漫漫岁月，经过无数次蜕皮，甚至如传说中那样变成人的形态，可它们终究是蛇。既是蛇，便是非我族人。”古锐道。
凌王眼皮狠狠一抽。
“就像鸡鸭鱼肉，实在没有半点区别。”古锐继续，“佛家有个术语叫三净肉，‘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己杀’，摆在你我面前的，不就是三净肉吗？”
“是，是我迂腐了。”古垣忽笑了一下，用筷子夹起一小块蛇肉，一边细细咀嚼，一边说，“想起两个故事。”
“第一个是真实发生的，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就发生过无数次。兵荒马乱，城内早已没有食物，人们先是杀狗吃狗，杀马吃马，最后开始杀人吃人，先是老人，然后孩子，然后女人。”
凌王有些吃不下了，叠香楼的事他是知内幕者，听古垣古锐对话，已然猜到这蛇是能化为人形的妖。
他皱着眉，犯着恶心。
庆王不语，依旧专注的看着古垣，听他讲故事。
“第二个故事是个传说。从前有个暴君，他畏惧东边的诸侯王，便把东边诸侯王的女儿和孙子杀了，这个女儿和孙子是谁，是他的皇后和皇子；他畏惧西边的诸侯王，便把西边诸侯王抓起来关进牢里，诸侯王的儿子来看父亲，他便把西诸侯王的儿子杀了，剁成肉糜给西诸侯王吃。可见，无论是传说，还是历史，吃人都不是稀罕事。”
“垣将军，你到底想表达啥？不就吃个蛇肉吗，哪来那么多感慨？还和吃人联系到一起。”荣王大口嚼肉，油腻腻的给白纯纯夹菜，“纯纯，这是稀罕物，多吃点！”
“京城不同于边疆，带了些文人墨客的味道，让我这个大老粗也忍不住多愁善感起来。”古垣笑着抱拳，“让几位殿下见笑了！”
“不笑不笑。”荣王举杯，朝古垣遥遥一抬，“所谓侠骨柔情，从前只在垣将军身上看到侠骨，今日始见柔情。”
古垣举杯，两人同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说实话，这酒虽不好喝，苦得很，可放在此时此刻此地，却是再合适不过。”荣王初得美人，表现欲前所未有的高涨，“蛇怕什么，就怕雄黄！我们一边吃蛇肉，一边喝雄黄酒，不怕它在我们肚子里还死不安心。”
“对了，太子哥和小凰儿什么时候好事渐近？”荣王再次一把搂住白纯纯，炫耀一般看着李祈骏，“我看您每天动静挺大，全京城都知道，就是没啥进展。”
李祈骏幽怨的看着古凰儿：“孤倒是想，天天都想求赐婚，无奈……”
他的后半句没出，凌王笑着接口——
“这事儿怨不得小凰儿，我要是她，至少得晾太子哥一年！说什么情根深种，转眼发现府里侍妾无数，这都什么事儿？”
荣王瞪着眼睛张大嘴，刚还在说全京城都知道，这会儿摆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照我看，小凰儿还算大度，至少肯让太子哥进这个门。我若是她，就让太子哥端着十多盘菜站在门口，半步不许进。”凌王说。
“太狠了点啊！小凰儿都被你教坏了。”李祈骏责备的看过凌王，继而再用幽怨的眼神看古凰儿，仿佛求原谅。
“对了，那几个侍妾呢？”凌王问，“听闻今儿来找小凰儿了。”
“啊，她们来找你了？”李祈骏脸上先是惊诧，瞬间冰凉，隐忍着怒气，“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被孤赶出府邸，居然还敢给你找不痛快！那几个贱人呢？”
古凰儿心下冷笑，朝案上蛇肉看一眼，继而平淡道：“臣女和她们没什么好说的，她们来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凌王终忍不住，“嗷”了一声，“哐”的撞开桌子，冲出去。
李祈骏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再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