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玟玉见门童虽然态度疏离,眼神到没有轻视的意思,心中暗暗称许。在门前站定,直接问:“不知你们少东家廖棋之少爷在么?”

门童看小丫鬟直呼东家的名讳,眼中透出疑惑之色,不答反问道:“不知沈府哪位主子找少东家。”

沈家丫鬟的衣服这么明显么?因为事发突然,离玟玉并没将廖家的信物带在身上,如此便不怎么好说,于是板着脸,严肃的道:“你只需对廖少爷讲:借钱的姑娘来了。廖少爷自然知晓。”

门童一听对方来借钱,心中不喜,可看来人明明一身丫鬟的打扮,却不亢不卑,气度从容,优雅高贵。他虽然是个门童却阅人无数,一双眼睛毒辣的很,这丫鬟可不像普通的丫鬟。再细想刚才的话,似乎又别有深意。谨慎起见,对离玟玉道:“少东家不在茶庄,你且先回去,等少东家来了定会转告。”

我要能回去还用找到这来么。离玟玉心里翻个白眼,道:“此事等不得,可否派人去找廖少爷回来。”

门童想了一下,才道:“那你且在一旁等候吧。”

离玟玉点点头,见那门童果然吩咐了人出去,便转回车上等候。

就在离玟玉要睡着的时候,廖棋之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后面跟着暗自激动的廖海。

廖棋之听了门童的回话,忙转身走到马车旁,轻敲车厢:“里面可是张姑娘?”

一只素手打起车帘,紧接着露出离玟玉含笑的脸:“廖少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廖棋之轻呼一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果然是姑娘,姑娘身子可好了?”

离玟玉费劲的出了马车,廖棋之知他行动不便,忙伸手相扶,突然想起男女之防,连忙缩手,却已被离玟玉一把抓住,扶着下了车。

廖棋之这才发现离玟玉穿着一身瓦蓝的短襟襦裙,分明一个小丫鬟,想到下人的话,不由轻笑:“张姑娘为何这副打扮,虽说你我有意疏远避嫌,可也不必……”

离玟玉扯扯衣服的折子,苦笑道:“唉,一言难尽啊。对了,我现在身无分文,还得劳烦廖少爷替我付车钱。”

廖棋之示意廖海付账,便扶着离玟玉的胳膊往里走,动作轻柔,面含微笑,惊得门童连连擦汗,隐隐听到少东家对那小丫鬟说:“姑娘叫我棋之就好,廖少爷之称太过见外。”更是差点坐到地上,幸亏自己谨慎没有开罪这位小丫鬟,这丫鬟想必不是沈家丫鬟,而是沈家哪位小姐装扮,莫非她喜欢了我家少东家,因此假扮丫鬟来私会,啊,那被我看到,少东家会不会赶我走,或者杀人灭口……

廖棋之两人不理会惊慌失措胡思乱想的门童,避开正路,来到一处雅舍。

廖棋之吩咐人备了热水,又安排两个丫鬟服侍离玟玉梳洗,待离玟玉出来,厅堂已准备了坐榻,并铺了厚厚的垫子,处处显得细致周到。

廖棋之这人长的冷俊严肃,行事严谨凌厉,但相处长了,却是温和儒雅,体贴入微。

离玟玉已换了轻衫罗裙,也不客套直接歪在坐榻上,喝了一口面前清澈莹莹的茶汤,立觉唇齿留香,满腹舒爽,不禁赞道:“妙极!”这才是真正的极品青茶。

下人端了面汤进来。

廖棋之坐在另一边,身姿端正,待离玟玉用完饭,气息稳定,扫去疲惫,才开口道:“那日听闻你身受重伤,心中忧急,未免惹人猜疑,棋之先去拜访了兰中尉,这几日正想着你也该开门辑客了,正要再去拜访,却不想你先来了。”两人方才重新纠正了称呼,言语间更显亲近。

离玟玉苦笑道:“唉,我倒是不想先与你见面,可惜身不由己,我迷路了,只好求助你送我回去。”

“啊!”饶是廖棋之沉着冷静,听到这么个理由也不由眼角微抽。

离玟玉看他忍俊不禁的样子,只觉在廖棋之面前塑造的神秘莫测,无所不能的形象轰然倒塌,遂将事情始末讲了一遍。

廖棋之摸摸鼻子:“这样也好,正好做个掩护,一会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离玟玉点点头:“茶王大会的事怎样了?”

廖棋之闻言起身对离玟玉深施一礼,离玟玉连忙起身还礼,奇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方才还说不要客套呢。”

廖棋之道:“多亏你提醒,廖家才能有此机遇。”接着将茶王大会发生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离玟玉静静听着,偶尔问两句细节,比如会场都有谁参加,御史大夫、敏亲王的表情,都说了什么话,丁家背景等,心道:这哪里是官商勾结,谋取犀利,一个亲王,一个公卿任钦差亲自审理,分明涉及王子,只怕这丁家便是哪个王子的敛财渠道,却不小心透露了消息,被政敌打击。

燕王六个儿子,大王子驻守西北,已有军功,二王子在京都掌刑事,三王子智力不全依旧养在宫中,四王子刚刚建府,尚未管事,五王子已死,六王子刚五岁,因此现在有实力一争的便是大王子、二王子和四王子。丁家背后是谁呢?可惜凌云阁不插足皇家事,要不倒可打探一番,至于费用么,债多了不愁,一起欠着好了。

廖棋之一直在观察离玟玉的神色,见她目光微动,便知她已思考完毕,才又道:“我们在云城看到缉捕榜文,又找不到狄厄,父亲便命我进京打探消息,伺机相助。可惜这几年虽然也结交一些大臣,平日一团和气,可真正用时,个个趋吉避凶,既未能帮助分毫,实在有愧,幸好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平安无事。”

离玟玉见他神色忿忿,却自暗自隐忍,猜想只怕那些人不仅仅是不帮忙,虽然茶庄做的大,这些达官贵人也高看几分,但骨子里是看不起商贾的,世人认为商贾乃钻营趋利,投机取巧之辈,士农工商,商贾的地位排在最末,衣食住行皆有制约。因此高门士族一般不愿与商贾结交,认为那是有失身份的事,但又离不开商贾,因此士族与商贾更多的仅是利益关系。

廖家一直徐徐图之,这次为了离玟玉的事上门求告,本身火候未到,想必受了不少冷眼奚落,恐怕以前的基础亦有松动。想廖棋之这样骄傲自强的人,却受此委屈,离玟玉心中不禁感动万分,以前她身处高位受环境影响对商贾也有诸多偏见,但今日廖棋之的所作所为却告诉她,商人趋利,却更守信重义,换了别人就算亲兄弟只怕也躲得远远的,廖家不仅能救陆家于水火,更对来历不明的自己不离不弃,真高义也。

离玟玉目光灼灼,面目严肃,郑重的道:“一块青石受千锤百炼之苦方成佛陀,受众生朝拜,为人亦如此,今日你虽低头看我,明日必仰望之。”

廖棋之闻言不禁大为震动,他武艺高强,手段凌厉,自出道以来在商界无往不利,廖家生意更上一层楼,短短几年已接手廖家大半产业,他有骄傲自负的资本,但这次的事让他深受打击,也终于明白为何与官场沟通都是父亲亲为,也知道了父亲忍受着怎样的侮辱和委屈,更理解父亲为何要跻身官场的信念,他是为了廖家子孙不再受此屈辱。

他本是性格内敛,沉着稳重之人,可看到那些人冷嘲热讽的嘴脸也恨不得一剑杀之,但他又不能不忍。这些他不想让离玟玉知道,一则他和父亲猜测离玟玉的身世不简单,与离玟玉接触有报恩之举,有双方合作,也未尝没有希望从她身上扭转廖家地位的投资。他们在努力拉近双方的距离,不想为此提醒对方他难堪的身份地位。二则他有自己的骄傲,这是他自愿做的,并不想拿这些博取对方的好感和同情。却不想离玟玉心思如此缜密,自己只不过微微意动便被对方察觉,不仅有些尴尬,连忙收好情绪,道:“多谢宽慰。”

廖棋之心中懊恼自己忍功不到家,却忽略了离玟玉言语背后的意思。他更想不到只因他今日之信义,却在以后彻底的颠覆了商贾的社会地位。

离玟玉听他这样说,不知他真没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在意,问:“棋之可有狄厄的消息?”

廖棋之摇摇头:“自狄厄替你传信后,便再无联系。”看到离玟玉面含忧色,以为她担忧龙墨,忙道:“狄厄武功算不上最高,但聪颖机智,处事稳重练达,身边还有二十多人跟随,不会有事。我这里狄厄也来过多次,如果进京想必会来此打探,我一有消息便告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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