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玟玉听闻城外运回一车尸体,吃惊的张大嘴,“啊!”转而便道:“如此说来,那第一波查案人只怕也已惨遭毒手。”其实,此事离玟玉下午就已知道,而且她还知道谁干的,但此时却不能不假装吃惊,她可不想又接受夏延器的盘问。

夏延器不疑有他,点头道:“想必如此。这尸体虽然是马车拉回,也必定是有人暗中操控,李政以为凶手是对上京府的要挟,故而已请旨调派少司寇王绩协助,并由青龙卫护卫前往掖城查案。”

离玟玉皱皱眉。那些死尸哪里是凶手的要挟,只不过是凌云阁的人,从掖城回京时正遇到凶手掩埋尸体,顺便抢了回来,受荆北君指示送给李政。她原以为荆北君这么做是好心给李政提个醒,可听到让王绩去掖城查案,才知这家伙的目的是在王绩。

这王绩可是帮过她大忙,当初玄髓一案中,若非他提醒燕王,请旨暂缓行刑,只怕等她翻案后,绿芽等人早已人头落地。所以离玟玉对王绩是心存感激的,也正因为那件事,她猜测王绩与荆北君的关系必不寻常。

凌云阁乃江湖门派,并且一向标榜远离王室,所以离玟玉一直以为荆北君对朝堂之事并不关心,可现在看来,荆北君对此案的关心程度反而远远超过离玟玉。离玟玉只想如何救出博文,因此,并不想插手太多,可荆北君,似乎不仅要插手,还要查个水落石出,这实在不像荆北君的作风,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珈儿?珈儿?”

离玟玉突然闻听夏延器呼唤,缓过神来,道:“啊,师父叫我?”

夏延器疑惑的问:“你方才在想什么?”

“呃,我想对方送来尸体也不算坏事,不管其中存在什么目的,总是给李大人提了醒,否则他还不知派去查案的人已经被杀,那样一来,朝廷就更加被动了。而且从这件事上也可看出两点。”

“哦,你倒说说是哪两点?”

离玟玉知道夏延器有考校她的意思,当下也不隐瞒道:“第一点很明显有人想阻止朝廷到掖城查案,或者说,是拖延查案的进度。他知道查案人久不回信,李大人必定要派人查询,因此,查案人被杀根本掩饰不住,早晚会被朝廷知道,但他还要这么做,无疑是要拖延查案人到掖城的时间。那么他为什么要拖延这段时间呢,查案人到掖城是为了证实博文刺杀李谭的原因是否属实,就算查出属实,私藏铁矿的当事人李谭已死,只要求证,就已经可以结案,可偏偏有人要拖延求证时间,这就说明:要么掖城有证据证明私藏铁矿的主谋另有其人,要么就是掖城不止私藏铁矿这一件事。但不管什么原因,这人无疑是要毁灭掖城的证据,清理痕迹。让人查不到其它。”

夏延器听得连连点头,他找回刺客“尸体”后,此案就与将军府再无瓜葛,因此他来与离玟玉探讨案情的目的,一是案情发生变化,他担心离玟玉不知深浅,因为救博文而招惹祸事,但更多的,还是籍此教她处事之道:“那么第二点呢?”

“第二点,就是证实了李谭背后之人,就在上京,而且,官职只怕不低。”

“哦,何以见得?”

离玟玉笑道:“且不说第一批派往掖城的查案人,就说这第二批人,凶手肯定不会在其刚出京就动手,只因京都附近道路通畅,来往行人较多,而且沿途旅店酒家等也较多,在这段路上动手很容易被人发现。那么这些人至少出京很远,又是在偏僻之地才被害。但是从出京,到被害后尸体被运回,只有短短两天多时间,那么显然凶手对这些人出京的时间和路线很熟悉。再者,路上行人那么多,对方怎么知道谁是去掖城查案的人呢?况且这些人都是李大人临时指派的,可见,此人必定很了解案情的进展和李大人的布置。而能知道这一点的,要么是听到李大人的布置,要么就是李大人告知的.如果是前者,此人必定是李大人身边得力的人,这人可没有能力主使掖城城主办事。那么他必定是被人收买,能收买李大人身边的人必然有一定的势力。而如果是后者,就更简单了,能让李大人亲口告知的,官职怎么会低呢。”

夏延器点点头,又缓缓摇头,离玟玉以为自己说的不对,却听他道:“如此大案,恐怕不是一个高官可以做到的,而是一群人……”

夏延器看离玟玉并无诧异之色,知道她也想到这一点,道:“此事牵连甚广,并已惊动大王,不仅如此,如今朝中各方势力都在寻机而动。”

离玟玉知道夏延器的意思,此案已不仅仅是民杀官。到了这一步,不仅涉及铁矿,甚至还有更多秘密,而各方势力都想从中争利,受牵连的,想怎样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弃卒保车,从中脱身。而不受牵连的,却想怎么把事态闹大,越大越好,甚至不惜栽赃嫁祸,这样,就可以趁机把政敌牵连其中,打击对方。更有人则坐山观虎斗,随时煽风点火,妄想坐收渔翁之利。

离玟玉自从拜师以来,认真分析了夏家的历史,并通过夏延器这些年采取的政治手段,已猜到他一直在刻意弱化夏家在朝堂的重要性,以此降低燕王对夏家的忌惮。夏家发迹于乱世,从辅佐燕始王立国起,代代英豪,战功显赫,战神之位一直无人能够撼动,如果不是夏飞花突然弃武从文,以他的才智武功,要取代夏延器成为新一代战神,毫无悬念。但一个武将若功高盖主,世人只识战神而不识君王,无疑是很危险的。就算当年的离国对武将也是多加制衡,更何况盛名之下的夏家。

夏家作为从龙功臣,本也是士族大家。可从上一代燕王露出对夏家的钳制之意,权臣们便纷纷为君分忧,各种手段尽出,导致夏家子弟接连死在沙场,如今只剩下夏飞花一枝独秀,若不是当年齐莫突然凭借夏飞花为因遣使求和,只怕夏家就此绝后。正因为此,一向精忠报国,传承夏家精神的夏延器才收敛锋芒,对夏飞花从文之举也只是表示愤怒,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

而这时候,此案显然有往翻天地覆方向发展的趋势,一直处于中立的夏家自然要明哲保身的,夏延器怎么可能再任由离玟玉随意作为。

离玟玉不等夏延器说明,便道:“我会立刻停止与本案涉及的任何人接触,决不会轻举妄动。”

夏延器刚心感欣慰,想表扬一下这个小徒弟聪慧识大体,就听到她紧接着道:“可是博文还是要救的。”一口老血险些喷出:“你可知道,那博文不管何种原因,只要擅杀朝中大臣,就是死罪。而且,据我所知他已被人暗杀了两次,若不是多方势力博弈,阴差阳错救下了他,他早死了。”

离玟玉见师父瞪眼睛,连忙道:“这些徒儿都知道,不过师父放心,我就算救他也不会轻易冒险,珈的方法,决不会与我们有任何关联。”接着,便将自己所做告诉夏延器。

夏延器闻言深邃的目光盯的离玟玉直缩脖子,小声道:“那个,虽然声势有点大,可我只想到这个办法。而且此事已经在运作了,现在想停也停不下来。”

夏延器深呼吸一下,刚还想称赞离玟玉的心,现在只想把她打一顿军棍,这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每次都是要捅破天的节奏。

夏延器狠狠的一拍桌子:“我不管事情停不停的下来,总之,你,给我消停下来,不许再有任何举动,否则,为师便清理门户。”

离玟玉手疾眼快一伸手,刚抄起桌子上的茶具,就见红木的桌子哗啦一声成了一堆劈柴。当下不敢再说,乖巧的连连点头:“是、是、是,徒儿发誓绝不再插手,也立刻撤回所有的人,只任由事态自己发展,若成最好,若不行,也只能说他命运不济。”

夏延器看着离玟玉举着茶壶发誓的样子,真是又可气又好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离玟玉对着夏延器生气的背影吐吐舌头,这才唤了袁磊进来吩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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