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沐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苏耀不由坐直身体。
“你想问什么？”
“你贴假胡子，是为了模仿你外公吗？”
“有一半的原因是。”苏耀慢慢地把相册叠起来，“更多的原因，是我不想看到我这张脸。”
晓沐没见过苏光华，但她听苏耀说过，他像苏光华。
他恨他的父亲，所以连带着也恨他这张和父亲神似的脸。
晓沐觉得，她有必要好好的开解他。
“每个人的长相都由不得自己选择，出生时怎样就是怎么样。你像他又怎么样？你是你，他是他，你们是两个不同类型个体。”
晓沐用力的握住苏耀的双手，“你不必太在意这个的。”
“你不知道，我妈刚开始发病的那几年，一看到他和我就会发狂。”
“那是因为她有心障，如果你这么执拗的坚持，你将来也会有心魔。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是苏耀，你就是你，不会因为你的脸像他，就把你当成他。”
晓沐轻声细语的劝导苏耀，苏耀没有说话，晓沐知道他坚持了十几年的东西，已经在心里生了根，要一下子拔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该做的，她做了，苏耀是个聪明人，他会想开的。
看完相片，晓沐发现苏耀小时候的一些奖状，她叫苏耀拿出来看，然后打趣苏耀。
“想不到你小时候还是三好学生呀，看不出来。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小时候一定是调皮大王，让教过你的老师都头疼的那种。”
“我小的时候，很乖很听话。”苏耀的声音轻轻的，“因为我那时想，是不是我做到了最好，我得父母就会和气相处。”
晓沐看着他，心里涌起满于言喻的酸疼，虽然她的母亲早早的离开，可她的童年除了母亲一角的空缺，并没有过多的自责。
“你那时候有点傻哦。”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他们有问题，是他们本身就存在的，关你什么事。”
“晓沐，你不懂的。”苏耀叹了一口气。
“我才不要懂。人要是给自己的责任太多了，就会活得很累，我是个笨女人，我就喜欢简单轻松地活着。”
她说的是她的做人态度，其实也是在开解苏耀。
苏耀扬了扬眉，明显不信她说的话，“你真的是这样想？”
他总觉得晓沐心里有事，她被某种东西压着。
“当然。如果我骗你，我就是小狗。”她说完还学着小狗的叫声，汪汪的叫了两声。
苏耀终于被逗笑了，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晓沐趁机攀上他的胳膊，偎进苏耀的怀里，对于晓沐忽然示好的举动，苏耀有些讶异，但他没有多想，他一直渴望晓沐能主动亲近他。
他抱住晓沐的身子，下巴挨着她光洁的额头，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相拥不说话。
最后苏耀打破了沉默，“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是无聊，可以进书房找书看。我外公没多少文化，属于他的书并不多，这书房里的书，大多数是属于外婆的。外婆很爱读书，各种各样的书都有，她的书，你用来打发时间最合适了。”
他拉起晓沐一排排的介绍，“第一排书柜，是我妈上学时所有的书本，还有她的笔记本什么的，第二排……”
他顿了一下，“是杜美娇的。”
似乎不愿多提这个名字，他连目光都不愿意在这排书柜上过多逗留，直接跳到第三排，“这个书柜里，都是我的东西，从小学一年级起到我出国前，我所有的书本课本笔记，都在里头。”
晓沐看了一下，可以看到很多半新不旧的课本，她点点头，“你们家这样挺好的，好多人家都会把这些旧的课本当成废品卖掉。”
苏耀笑了起来，“我家又不缺那点儿的钱。”
“他们卖掉也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因为这些旧课本会成为占地方的垃圾。”
“你的都卖掉了？”
“嗯。”晓沐耸耸肩，“看到你这些课本，我一下好像就回到小学的时候。”
“你上学的时候，成绩好不好？”苏耀对晓沐的童年忽然来了兴趣。
“一般吧。我是那种特别不起眼的女孩子，可能是因为我妈妈对我的要求不高，所以我小的时候，也活得很随意。”想起妈妈，晓沐的脸上不由浮起笑容，虽然妈妈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模糊，但她永远忘不了的，是妈妈温柔的笑。
“你妈妈走到时候，你伤心吗？”苏耀忍不住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伤心的。我虽然还小，但也知道从此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晓沐有些黯然，“不过我妈走得安详，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是什么方式？”苏耀不敢问得太直白，怕勾起晓沐不开心的记忆。
哪知道晓沐看起来很轻松，“安眠药。”
“她走之前，没有任何迹象吗？”
“有。”晓沐低下头，“只是我那时候太小，不懂得。”
她有些哽咽，妈妈离开前的那段日子，跟她说了许多话，可是她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六七岁的孩子，死亡这两个字对她来说还是太遥远。妈妈跟她说的话，她听得懂字眼，却听不明白字眼后的意思。
如今想来，妈妈的离开，是妈妈自己预谋已久的事，她不想活在这世上了，结束自己的生命对于妈妈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苏耀抱住她，“别难过，这是跟你无关，你妈妈想走了，没有人能阻拦得了她。如果以你当时的年龄，知道她要走，你会恐慌的。”
“不，对于妈妈来说，结束是解脱，可对于我不是。”晓沐抓住苏耀的手，“我妈妈是生病了，如果她的病治好，她就不会死。”
“生病？”苏耀有些意外，晓沐从来没说她的母亲是因为疾病的折磨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对，她生病了。”晓沐声音沙哑，“她得了抑郁症。”
苏耀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发现及时，的确能治好。”
“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晓沐还在重复那句话，
苏耀就更加用力的抱紧她，“晓沐，这不是你的错。”
晓沐终于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这件事，她一直不愿去面对，今天终于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