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嫣吻上邬席的时候, 男人的眼泪流得更多了。而美人鱼却像是忘了他正在惩罚两个罪孽深重的人，只微微一笑，脸上的怜悯几乎让他产生了某种神性。
“我们回去吧。”
邬席睁开眼睛, 像往常一样将面前的人抱了起来。在转身出门的时候，玩家下意识阻拦了他的脚步。
男人的眼睛还残留着几许红意, 看向玩家的时候没有面对宋嫣那样的柔情, 其中的冰冷狠戾之色竟一点也不亚于怀里的美人鱼。
六名玩家如同第一次见到邬席时候那样，不自觉又往后退了一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邬席将罪魁祸首抱走了, 身影逐渐被黑暗吞噬。
化木：“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他们都已经将真相查出来了, 邬家从根子上就是坏的，邬兆跟邬天泽有这样的一天, 也只是罪有应得。
“难不成我们还要救下他们，然后把宋嫣……绳之以法吗？”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李州一出声，其余几个玩家都看向了他。
这段时间下来, 众人已经分工明确, 并对各自的能力有了清楚的认知。东方臻跟支宣的特长是武力值强大, 而李州就是脑力值强大。
他总是能分析出有用的观点。
“我们可以将这一切都公布出去。”
魏子仪：“公布出去？”
“没错。”李州点头，“其实这个副本的通关秘诀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了。”
邬广福在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就反复强调, 不管在邬家看到了什么, 都不可以透露出去。之后高寄发生意外, 对方又强调了一遍。
“不过一直以来都被我们忽略了, 要不是今天重新看到邬广福，我也不一定会想起来。”
有时候线索给的太容易, 反而会被忽略。
赵文光：“可是我们又不能出去，怎么公布？”
“虽然不能出去，但可以让人进来。”
东方臻领会到了李州的意思, 从邬兆的房间里找出了手机。这个副本的背景是现代
，当然会有联络工具。
于是当天晚上，邬家就有人报了警，并将邬兆等人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支宣：“现在我们只要等天亮就好了，要是到时候还不能出去，就再想其它办法。”
支宣跟东方臻是玄门弟子，更注重因果循环。是邬家等人有错在先，并且残忍地虐杀了美人鱼，宋嫣的做法固然偏激凶恶，可也算是全了因果。他们并不太希望真的要走到将宋嫣杀死的地步。
在他们报警的时候，邬席已经将宋嫣抱回了房间。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咕噜噜的水声。
他头一次没有问宋嫣是要泡水还是要休息，自作主张地将人直接抱到了床上，而后整张脸都埋在了宋嫣的身上。
他像是依旧在哭，又像是没有哭，过了很久才抬起头，眼睛红得比刚才还厉害：“痛不痛？”
邬席在幻境里看到了宋嫣遭受的那些事情，他没办法想象对方当初是怎么忍下那样的痛苦苟活了下去，在被丢弃后挣扎着爬了出来。
男人的手放在宋嫣的腿上，连一点力气都不敢用。
他知道宋嫣的伤已经好了，可心还是难受得厉害。不等宋嫣回答，邬席就已经垂下眼眸开始亲吻他。
细细柔柔的，将美人鱼全身上下都吻遍了，好像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减轻对方曾经的伤痛。
等到吻上宋嫣的腿时，邬席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掉眼泪了。他都已经三十多岁了，以往就算是宋嫣对他再过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他毫无办法，就连身体也还在发颤。
邬席有点知道天亮以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只想要将宋嫣留久一点。
是真正意义上的主动，两人皆是衣衫完整，但室内的声音已经远不止鱼缸里咕噜咕噜的水声了。
邬席腰部下陷，隔着一层衣服，能够感觉到他的脊线在用力的同时下凹着，有汗珠顺着滚了下来。
他抱着宋嫣，似乎想要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干净，口里来来回回也都只是宋嫣的名字。要比往日更加热情
，也更加不遮掩。
是赤诚的爱意和满腔的悲切。
“邬席，你还贴身带着我的东西吗？”
宋嫣的手按在了邬席的口袋上，里面有一团被包裹起来的东西，是他的眼泪。
男人在眼瞳竖起当中楞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可眼中的悲切更深了起来。于是宋嫣的手沿着口袋，从下摆处伸进去又按着问了一遍。
美人鱼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不像是在逼问他，更像是在哄着他说出答案。
邬席抱住了人，声音颤抖：“留下来……留下来好不好？”
“你不喜欢谁，我就帮你对付谁，你要怎么惩罚他们都可以。”就算是想要惩罚他也可以。
他不在乎他们，更不在乎自己，没有比这一刻更清醒的了。邬席只知道，他在乎的是自己抱着的这个人，是这个凶恶又坏脾气的美人鱼。
他想他留下来。
“别走。”邬席声音喑哑，流下来的眼泪将宋嫣的肩膀都打湿了。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哪怕他们现在如此亲密，宋嫣也仍旧保持着理智。美人鱼从来不会被禁锢，即使是以爱的名义。
邬席只能将宋嫣抱得更紧一点，仿佛这样对方就不能离开了。
“再……陪陪我可以吗？”就当是美人鱼最后的怜悯，邬席恳求宋嫣，他看上去要多脆弱就有多脆弱。
新一轮的声音响起，邬席希望他能够永远坠在这场噩梦中，不再醒来。
每一次的拥抱，每一次的接吻，他都会在心里默默地说出一句“我爱你”。是他从来都不敢说的话。
是不敢，而不是不愿意。其实很久以前，他或许就已经沦陷了，但他怕一说出来，宋嫣就走了。
现在也是如此。
几年前莫名其妙出现的那份资料里写了，对付美人鱼的方法之一就是取得对方的东西。如果他没有爱上宋嫣，没有擅自留下宋嫣的眼泪，现在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武器在身上。
天亮以后，他就要亲手杀了他。
邬席将宋嫣困得更厉害了，
他想，如果他没有爱上宋嫣的话，是不是现在就不会面临这样的选择了。
他甘心被宋嫣杀死。
“宋嫣。”他模模糊糊地去亲对方，声音已经哑到快说不出话了，“你变成原来的样子，变成原来的样子好不好？”
如果这副身体是以惨痛为代价换来的，那么他希望宋嫣今后不要再化出人形。他是海洋里最美丽的，合该一直美丽下去。
邬席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在重新落入水中时，他获得了完全的满足。
他将自己原原本本地送给了这位海洋的宠儿。
-
翌日天亮。
副本里面报了警以后，要等到天亮才会来人。六名玩家就在邬兆那里等了一夜，或许是他们已经将真相揭发出来了，因此这一夜除了邬兆两人的惨叫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美人鱼亡灵在天亮的时候就消散了，邬广福也在昨天半夜死了。人造美人鱼离开水太长时间是无法支持住的，而邬广福本身也已经不算是活人。
不过在临死以前，他似乎恢复了些神志，眼神怨恨地看向了邬兆和邬天泽。他为对方卖了这么多年的力，结果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然而纵使有再多的不甘，他也没办法为自己报仇了。为虎作伥，从一开始就要想好会有这样的一天。
跟警方一起过来的还有各大报社的记者，他们从昨天晚上听说了这件事情后，一大早就蹲在了邬家门口。
六名玩家条理清晰地将邬家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还带着他们去了邬兆的后园。不过言语之间，竟是将宋嫣的存在抹去了。
最后邬兆和邬天泽两人因为戕害人命，以及破坏生态平衡，被逮捕入狱，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了。
由于伤害他们的不是人类，而是美人鱼亡灵，并且在警方将两人抓获以后就从邬家彻底消失了，所以警方那边也没有什么办法。
邬兆跟邬天泽两个人似乎是因为被折磨过度，清醒以后脑子都有些混乱。更让他们绝望的是，被美人鱼
缝合的两条腿竟然已经长到了一起。
就算是后来警方的人尝试人为切开，过不了多久，它们又会自己粘在一起。
在邬家这两人被带走以后，关于邬家以及另外四家曾经做过的恶事就被媒体曝了出来。有图有真相，一时之间，大家纷纷谴责这些人，并说他们罪有应得。
“yue了，这些世家怎么这么恶心！”
“做了那么多错事，建议死刑！”
“老子都没看过美人鱼，他们倒好，直接给整灭绝了。”
“话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美人鱼吗？”
“上面的图片你没看到吗？虽然是个尸体，还打了码，不过确实长出了鱼尾巴。”
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六名玩家在报警之前为了防止有人居心不良，已经将邬家那份如何改造美人鱼的资料给烧了。
与此同时，李州他们也感觉到这个副本终于结束了。
魏子仪：“终于可以离开这里。”
赵文光：“没想到我在这里还交上了你们几位朋友，有缘下次再见。”
恐怖逃生里的副本有很多，有可能他们直到十关结束，也只遇上了这一回，但无论如何，这一刻大家都是轻松的，并且已经约定等离开副本后去中转站聚一聚。
化木在临走以前望着后园的方向叹了口气，他是因为高寄进来这里的，从今以后，就只有他一个人往下走了。
李州则是看了眼邬席的方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
自从那晚邬席将宋嫣带走以后，就再也没露过面，邬家的事情这段时间也是全部交给了下面的人处理。
他们开始以为邬席被宋嫣控制，会很恨对方。那晚宋嫣说要让邬席杀了他的时候，他们也以为对方会动手。
可在男人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分明又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邬席对宋嫣破碎的爱意。浓烈又深沉。
最后果然，邬席没有动手。
六名玩家对此只觉得有些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第一次他们进来邬家的时候，身为家主，特意见他们一
面竟然只是叮嘱让他们不要把那些家具弄坏了。
因为这些都是宋嫣喜欢的。
如果只有恨，邬席大可以不用多此一举。
可宋嫣却让他杀了他。
他让邬席爱上了美人鱼，又叫邬席去杀了自己的爱。这是他给予人类最残忍的惩罚。
“你们觉得邬席动手了吗？”
其余五名玩家听到李州的话后，都忍不住朝邬席的方向看了一眼。只可惜，副本已经结束，他们没有再继续探究的余地，谁也不知道邬席究竟有没有动手。
副本里的一切消失不见，身形扭曲，最后六名玩家都被传送了出去。
阳台上，邬席摊开掌心，里面的珍珠光彩夺目。可他如今也只剩下了珍珠。
一滴眼泪溅在了上面，下一刻，欲望之主就回到了自己原本的空间，他的手里还握着六颗沾了泪水的珍珠。
只要玩家结束了副本，里面的所有人都会同时出来，包括像宋嫣这样扮演npc的人。
他明明可以再等一会儿，跟他一起回来，在最后却还是坚持让邬席动了手。
叫邬席用自己的爱亲自杀了他。
“人类，狡猾。”
欲望之主这回话说得要流畅许多，不过本体的嗓子还是有些滞涩。珍珠上的泪痕被他拂去了，露出了更加璀璨的光芒。
接着，他就听到了宋嫣的声音。
欲望之主手掌微动，将珍珠收了起来，可整个人却在一瞬间就布满了红霞。他清晰地记得，宋嫣在副本里跟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亲密相拥，同享鱼水之欢。
分明他才是一切的掌握者，可在副本里面，两人的身份却调转了过来。宋嫣明知他的身份，却胆大妄为的胁迫他，逼他做出种种不堪的事。
他甚至……跟他求饶了许多次。
恐怖逃生的主人在自己的契约者身下，呜咽不得自主。
邬席的脸上染有红云，但眼眸却压抑得低沉无比，似乎含了怒气，又似乎是含了羞恼。
而宋嫣见他不出来，又叫了一声。
“邬席。”他喊的是他的
名字，既是副本里面的名字，也是欲望之主的真实姓名。
虽然房间里只有宋嫣一个人，可他知道对方就在自己身边。又叫了一声过后，宋嫣拉了拉手上的红绳。
隐匿的身影随着这个动作重新展露出来。
“您是在躲着我吗？”
宋嫣目不转睛地看着邬席，很有一种他还是美人鱼时候的狂态，毫无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敬重。
邬席一言不发，任由那人将话讲得越来越过分。
“特意将自己送到我面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宋嫣收短了红绳，邬席也被迫向对方越走越近，直到他的下巴被捏住，“您的身体很美味，我尝到了。”
他带着小孩子的炫耀，朝恐怖的欲望之主露出一个放肆的笑容。
男人苍冷的手背隐约有青筋凸起，似乎在克制怒意。
“知道我为什么能找到你吗？因为，只要你站在我的面前，身上就有一股浓浓的欲望的味道。您在渴望我。”
邬席终于忍受不住宋嫣的轻言狂语，那只克制非常的手举了起来，可最后却只是捂住了宋嫣的……眼睛。
被人这样愚骗作弄，他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在意那道几乎要将他剥光的视线。
欲望之主在对上宋嫣的时候，只有反复的无措。他并没有捂得很紧，甚至掌心都还能感觉到宋嫣的眼睛在眨动的时候，睫毛抚过的轨迹。
像羽毛一样，飘啊飘的，就飘到了他的心里。
宋嫣看不见邬席，却笑得更大声了起来。他肩膀耸动，顽皮又恶劣。等笑够了后，拉下了邬席的手。
欲望之主这时候跟大白鹅一样温顺，既不挣扎也不反抗，似乎不管宋嫣要他去做什么，也会立刻去执行。
“亲我一下。”
宋嫣又在发号施令了，可在副本里面，他是凶戾可怕的美人鱼，人类邬席自然要听话，但现在他是在欲望之主面前。
他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静静地看着邬席。只要是宋嫣，结果从来都不会改变。
欲望之主垂下眼眸，在宋嫣殷红的嘴
唇上吻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用本体跟对方亲近，情动当中，他忍不住多亲了宋嫣几下。
副本里的小心翼翼被邬席一并带到了现实当中，他连呼吸都放轻了。而在亲吻的同时，各种限制的画面又在他的脑海里回放着。
邬席忍不住眼瞳竖了起来。
宋嫣毫不客气地伸手扯了扯邬席的脸颊，让那张俊美的脸有些变形：“在想什么？”
连同亲吻也被一并打断了，这叫邬席的眼里露出些遗憾来。
欲望之主不善言辞，他没有再努力为自己争取什么福利，而是微微抿唇，将刚才收起来的珍珠重新拿了出来。
六颗大小一致的珍珠莹润透亮地悬浮在掌心，而后转动了起来。渐渐的，六颗融为了一颗。
缠绕在邬席身旁的黑气从珍珠当中穿了过去，最后化为一根细细的链条。在反复的打磨中，链条由黑转银，跟珍珠相陪衬。
“送给你的，喜欢吗？”
邬席眼巴巴地将珍珠项链递给宋嫣，明明是一位非常有气势的欲望之主，在这个人类面前却放低了姿态。
宋嫣还能在他看似凶悍的眼里捕捉到紧张，他下颌微抬：“您是在向我求爱吗？”
欲望之主点了点头，他学着人类的行为模式，在跟自己心爱的人表达情感。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讨好的动作里都带着笨拙。
那条珍珠项链依旧悬浮在他的掌心，凝成一颗的珍珠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他连竖瞳都尚未恢复。
“那么我接受了。”多猖狂的话，是他接受欲望之主的求爱，而非他自己索求的这份爱。
邬席不在意宋嫣说的话，他只有无尽的欢喜。掌心的项链被送到了宋嫣的脖子上，自发地解了开来，又系了上去，没有再取下来的开关。
“不能再取下来了吗？”
“只要你想取下来，它就能下来。”邬席将项链的佩戴权只交给了宋嫣一个人，他自己不可以取下来，别人也不可以取下来，只有当宋嫣不想戴的时候，才会随着他的心意脱落。
“谢谢，我很喜欢。”
已经在现代世界熟知各国礼仪的人亲热地跟邬席贴了贴脸，只是等他贴完以后，看着凶巴巴的人牵着他的手，小声地又提了一个要求。
“右边也可以贴一下吗？”
他们在副本当中什么亲密事都做了，但回到这里，在宋嫣没有允许的情况下，邬席还是不会越雷池半步。
这副乖巧的样子实在惹人欺负：“你对每一个契约者都是这样的吗？”
宋嫣明知道邬席是不会的，可还是故意这样问他。
于是欲望之主就被调戏得又一次隐身了起来。
不过他并不会隐身多久，因为宋嫣不会找他，而他自己又忍不住，因此过一会儿就会重新出现。
偶尔还要挑一挑宋嫣睡着了的时候，像个痴汉一样地盯着人看。结果把人盯醒了，自己又遭罪。
不知道是不是在中转站内被调戏得狠了，又或者是被欺负得比在副本里还要过分，总之在宋嫣进入第三个副本的时候，邬席又变回了大白鹅。
之后的几个副本里，邬席就在大白鹅和普通人之间来回跳转。
时间久了以后，恐怖逃生里就流传出了一名高能玩家的消息。有人见过他，有人没见过他，但所有人都称呼他为“s”。据说凡是有“s”的副本，就没有不通过的。
而他还有一个很明显的标志，就是身边总会跟着一头大白鹅。大白鹅听话又温驯，还护主得厉害。
之前有人怀疑大白鹅是魔鬼的分/身，随着宋嫣的频繁出现，大家也就渐渐不这样认为了。
没听说魔鬼会对一个人类如此顺从，或许这就是一个奖励，只不过他们都忽略了，而s把握住了机会。对此，不少人在亲眼见过大白鹅的威力后都扼腕叹息，想着如果是自己得到了对方该有多好。
刚从第九关出来，宋嫣或许是觉得有些累，倚在邬席身上睡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小叔叔，你怎么还不走，等会要被别人发现了。”
然而一开口，就又是副本里面的对话，就连那惊慌失措的语气跟心虚的表情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