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从自己的四柱床上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好像他刚刚狂奔了几英里似的。他刚从一个非常逼真的梦中惊醒——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梦境最后的那个怪物吓醒的,还是被自己的伤疤疼醒的。

他拨开刘海,手指按在自己闪电形的伤疤上——这道伤疤的来历可不一般,这是哈利曾经中了一个死咒而存活至今的证明,学校里至今还有不少人会在他经过的时候盯着他的脸,试图看清那个伤疤的模样——但这道伤疤这会儿正火辣辣地痛着。

“怎么了,哈利?”

他听到一个脚步声,应该是罗恩踩着拖鞋走过来了。帷帐被掀开,他红头发的朋友睡眼惺忪地探进脑袋来:“你刚刚是不是大叫了一声?”

悉悉索索的声音,可能是迪安或者西莫……纳威通常都是睡得最熟的……

他伸手去摸索自己的眼镜,另一只手还按在自己的伤疤上。

“没事吧?”迪安的声音中还带着睡意。

“没事……没事。”他说着,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嗓子几乎是嘶哑的。

一个脑袋重新摔进枕头的声音。迪安又躺了回去。

“说真的,你看起来可不像没事。”罗恩咕哝了一声。哈利的床头摆着一个被玻璃罩子罩住的金色飞贼模型,这会儿正在微微发光,充当着小夜灯。他借着这微光打量哈利的模样。

“你有些出汗了。”

“我不清楚。”哈利低声说,“我刚刚做了个噩梦,伤疤很疼。”

罗恩停顿了片刻。

“你是说,‘那个’伤疤?”他咽了一口口水,这下完全清醒起来了,“可它不该疼吧?我是说……已经许多年了……唉,但是也没有这样的例子……”

哈利戴上了眼镜,眼前的东西慢慢清晰起来。

他的伤疤还疼得厉害,这让他没法集中精神:“谁知道呢,我得缓缓,太疼了。”

“我去给你倒杯水。”

罗恩踩着拖鞋走远了,哈利咬着牙忍受脑袋上的疼痛,心里困惑。

从他有记忆以来,他的伤疤只疼过一次——是刚入学的那天晚上,在礼堂晚宴上……

哈利又是不解又是恼火,但罗恩端来的水很快让他平静了一些。

额头上灼烧似的疼痛感慢慢缓解了一些,这会儿转为一种一跳一跳的感觉。罗恩仍然担忧地坐在他的床沿。

“我没事,你去睡吧。”他说。

“不行。”罗恩坚持道,“魔咒造成的伤害疼痛不是小事。我听我爸爸说过,圣芒戈甚至还有个专门的科室负责这个呢——不然我们去校医室吧?庞弗雷夫人一定能处理好它。”

“不用了。”哈利含糊地说。他不想显得紧张兮兮的;况且这会儿是半夜,庞弗雷夫人或许也不在呢。

“我这会儿已经好多了,那杯水真及时。”他撒谎。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罗恩怀疑地看着他,然后说,“不过我对这些也了解不多,也许我们明天可以问问赫敏……还有珀莉,她也知道很多。图书馆肯定能看到她们。”

珀莉得知伤疤的事情已经是中午了。

她站在礼堂的门厅里,竭力想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她插在校袍口袋里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不得不清清嗓子,“咳,我对这方面了解的也不多,但你为什么不求助一下莱姆斯呢?他是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又是你的长辈。如果你觉得为了这个去校医室可能会被指指点点……那么莱姆斯的办公室还挺安全的?”

“好主意!”哈利的眼睛亮了,“我原本倒是想写信给小天狼星的,但罗恩借了海德薇给韦斯莱夫人写信,它还没回来呢。”

“啊,这倒是提醒我了一件事。”珀莉咕哝道。她忘了建议小天狼星送罗恩一只猫头鹰作为他失去耗子的补偿了,不过这会儿她其实才是罪魁祸首,倒是可以干脆今年圣诞节定一只猫头鹰给罗恩。

“去找莱姆斯吧。”她说,“据我所知他今天下午没课。”

她目送着三个小巫师朝楼上跑去的动作,左右看看周围没什么人,然后拔出魔杖。

“呼神护卫。”

这不是个容易的咒语,但珀莉有必要学会一个能迅速向旁人示警(如果猫头鹰不在可选择范围内)的方式。暑假里莱姆斯给她补了两个月的课,才终于让她能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训练室里召唤出一个肉身的守护神。

“哈利梦见了些东西,他的伤疤疼了,我让他们来找你。如果可以,问他要关于梦境的记忆。”

那只银白色的狗獾变成一道光窜出去了。珀莉知道它会比格兰芬多三人组更早找到莱姆斯。

她把魔杖收回去,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前一天已经得知邓布利多已经有办法对付哈利头顶的灵魂碎片,她这会儿可能已经惊慌失措了。

现在的魂器只剩下哈利,姑且也算上有可能被制作成魂器的纳吉尼。既然邓布利多说圣诞节他们就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剩下纳吉尼……四舍五入只剩下伏地魔本体了。

这样想的珀莉在傍晚收到了来自邓布利多的纸条。

很奇妙的,这次她不需要前往校长室。邓布利多希望她能在城堡大门口和他汇合。

珀莉猜测他们要离开学校什么的,但是又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们要出门,大可以通过壁炉出发。

晚上八点半,她假装自己有级长的事务要找教授而溜出赫奇帕奇的寝室,路上险些撞上了费尔奇(即便她有邓布利多的纸条,她也还是不想在这个时间点遇到费尔奇,被他用看夜游预备役的目光险恶地盯着),但还是有惊无险地溜到了城堡外。

十一月的夜晚格外寒冷,她给自己念了个保暖咒,然后看到了站在几步开外仰着头欣赏月色的邓布利多。

“晚上好,珀莉。”听到脚步声,邓布利多转过头来。

“晚上好,邓布利多教授。”珀莉问,“我们今晚是要去哪儿?”

她这么做的时候,总觉得邓布利多像是在透过他那副半圆形的眼镜审视她——事实证明,她没感觉错,因为邓布利多突然说:“在出发前,我必须说明我想带你去做什么。等到听完我的说明,你可以告诉我你是否要拒绝这个选项。我必须说,我原本打算用更缓和地方式来做这件事,但很不巧,哈利的伤疤又疼了。”

“哈利也告诉我了。”珀莉望着邓布利多,她开始觉得他们可能会做一件有些危险的事情。

“莱姆斯问哈利要到了你说的记忆。”邓布利多叹息了一声,“我有理由相信纳吉尼已经成为了最后的魂器。这让我必须加快脚步。”

“莱姆斯也告诉我您有办法解决哈利的……魂器的问题。”

“啊,这确实是个难题,但我们手上有可以用于实验的东西。”邓布利多说,“我不得不求助我的一位老朋友,毕竟我在炼金术方面的成就不如他那样出名。”

珀莉睁大了眼睛:“您该不会是说——”

“我猜你知道这个名字,尼可·勒梅?”邓布利多的声音严肃了一些,“巫师们通常会使用黑魔法来对付灵魂,但炼金术也是一个可供选择的方向。我的运气不错,尼可认为我手里恰巧有能应对这个问题的东西,不过也给我了额外的建议。”

他平静地说:“我们需要独角兽自愿奉献的鲜血。”

珀莉怔了怔。

她当然知道独角兽的鲜血有什么作用——它能延续生命,但独角兽被迫献出的鲜血也会诅咒饮用者。

邓布利多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除开延续生命,独角兽的鲜血还具备一种功效。它来自最纯洁的生命的无私奉献,因此对一些黑暗的东西具备奇效。”

“禁林中的大部分魔法生物,”他说,“当它们最初选择在这里定居时,就在无形中和霍格沃茨定下了一个魔法契约。当霍格沃茨有需要的时候,它们必须前来帮助我们。但此刻我们是为了帮助哈利,我不确定这份契约是否能对那些独角兽生效。”

“我也许能帮上忙。”珀莉已经听懂了邓布利多的意思,“我们不需要太多……鲜血吧?”

“只需要很少一部分。”邓布利多认同地说,“这不会对独角兽造成伤害,当然啦,它会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但西尔瓦努斯和海格都会很乐意照顾它的。”

珀莉点了点头。

她望向禁林的方向:那儿漆黑一片,看起来阴森而恐怖。即便珀莉知道许多神奇动物都不会伤害她,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我们不需要进去太深的地方。并且,你有我的陪同。如果你中途想要放弃,你随时可以说,我会立刻带你回城堡。”邓布利多抬起魔杖,喷出一串金红色的火星。它们没有消失,而是环绕着他们上下浮动,点亮了这周围的环境。这些火星让珀莉放松了一些。

“我并不是——”珀莉想说什么,但是又停了下来。

——不害怕吗?她还是有些害怕的。即便她的卡牌里甚至包含了“八眼巨蛛的巢穴”,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在禁林里真的是安全的。

“——我听说禁林里有狼人。”她最后换了个话题。

“这要看你怎么定义‘狼人’。”邓布利多像是感到有趣似的笑了笑,“和莱姆斯不太一样,禁林里生活着的其实是两个狼人在满月时以狼形态生下的狼崽。它们与真正的狼别无二致,不具备人类的形态,但是拥有接近人类的智慧。”

珀莉小小地惊叹了一声。

他们这会儿已经走进了森林中,那些金红色的火星膨胀了一些,照亮他们的前路,让他们可以及时看清脚下的荆棘和草叶。

“大家都以为那儿有真正的狼人。”她说,“不然格兰芬多们也不会只有韦斯莱双胞胎试图溜进禁林了。”

“啊,我们不澄清这个传闻就是为了让学生们远离禁林。毕竟禁林里还有更危险的东西存在。”

——当然啦,很有可能说的就是八眼巨蛛。马人们固然会注意把乱跑的小马驹送出去,但他们也不是随时都能关注偷偷溜进来的学生的。

他们沿着那条被漆黑的、茂密的树林包围的羊肠小道往前走去,珀莉忍不住想独角兽的群落是否就在这条道路的终点。

有簌簌的声音响起来,像是什么东西拨动灌木丛在往这里来。珀莉有些紧张地握住了魔杖:听声音来的东西个头不小,还不止一个。

然后她很快松了口气。红头发和白头发的马人从树林中钻了出来,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珀莉而非邓布利多。

“晚上好,罗南;晚上好,费伦泽。”邓布利多愉快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恰巧在这里巡逻吗?”

罗南转头看向邓布利多,然后用他低沉的声音说:“我们出来见你身边的幼驹。”

珀莉吃惊地用手指着自己:“我?”

她倒是有马人的卡牌,但——特地来见她?

“火星的光辉暗下去了。”费伦泽对珀莉友善地微笑,“而金星越来越明亮。”

珀莉迟疑着说:“我听说火星预示着危机,所以,呃……这是好事?”

费伦泽用他那蓝得惊人的眼睛注视珀莉:“人类的幼驹,你很特别。”

珀莉不太好意思地用手指挠脸。逻辑上来说这应该是系统的功劳,但她确实很喜欢被神奇动物亲近的感觉。

“你们想去哪里?”罗南问。

“噢,我和珀莉正打算去寻找独角兽。”邓布利多说,“你们知道它们在哪儿吗?”

罗南走近了珀莉。他有些迟疑,但很快弯下前腿,把身体放低:“幼驹不该在这个时候进入森林。来吧,我们可以送你一程。”

珀莉在心底小小地惊叹了一声,她扭头看了看邓布利多,后者对她露出鼓励的微笑,于是珀莉抓住罗南红色的鬃毛,爬到他的背上。

邓布利多当然没有这个待遇。他给自己施了个魔法以便跟上在森林里行进速度更快的马人。他们穿行过一丛灌木,路过几只机敏的土扒貂(有一只试图抱着罗南的腿爬上来,被他轻巧地避开了)和一些在树枝间荡来荡去的猴树蛙,然后他们到达了一片空地。

那儿有五只银白色的独角兽,它们围成一个圈,中间还有两只眯着眼睛的金色独角兽宝宝。巫师和马人的到来惊动了它们,但并未让它们感到慌乱。被围在中间的独角兽宝宝看起来还有些迷迷糊糊,这会儿踩着软绵绵的蹄子胡乱撞到了一截短树桩。

珀莉在三年级的保护神奇生物课上就见过独角兽,但是夜色下的独角兽比白日看起来要更美丽。她几乎挪不开目光,而离她最近的独角兽也主动站起来,毫不陌生地走近他们。

罗南把她放下来。但马人们并没有离开,他们只是后退了几步,以旁观地姿态看着他们。

珀莉下意识地伸手抚摸独角兽洁白的毛发,光滑柔软的触感几乎让她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然后她的手掌心一空,另一只独角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身边这只挤开了,把自己的脑袋伸了过来。

邓布利多带着少许讶异的笑声惊醒了她。珀莉赶紧收回手,咳嗽一声,试图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呃,邓布利多教授,那我……直接……”

之前答应的时候很爽快,事到临头,珀莉有些退缩起来。她毕竟是要问独角兽要它们的鲜血。

要命。但是想想哈利,想想塞德里克,想想她最好的朋友们,还有那些能被救下来的人。

她第一次施放出肉身的守护神,就是想着自己能救下那些在曾经的命运中不幸去世、或者遭受苦难的人。他们给予她勇气,让她去面对那些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情。

“呃。”她清了清嗓子,低下头,“我……可能需要一些你们自愿献出的鲜血,不用很多,一点点就可以……”

她这么说着,心里已经内疚了起来:自己去无偿献血是献爱心,可以请求别人无偿献血的时候总感觉自己成了什么恶人。

更何况站在她面前的这些动物们是如此纯洁而美丽,在月色下,它们看起来闪闪发光,鬃毛呈现出一种莹润的珍珠白色,眼神温柔而充满信任。

独角兽们轻微地骚动起来,罗南和费伦泽对视了一眼,前者的声音忧伤而低沉:“你没说你们是为了这个来的,邓布利多。”

“你们也说了,”邓布利多巧妙地回答,“火星的光辉正在暗下去。但我猜测那也许还不太够。”

罗南不安地用前蹄刨动土地,费伦泽看向了独角兽:“他们似乎已经作出决定了。”

最高的那一只独角兽走上来,而后安静地屈膝垂头,摆出方便取血的模样。珀莉惊恐地后退了一步,邓布利多则是迅速从袍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小瓶。

魔杖牵引着银色的血丝落进瓶子里。老校长信守他的承诺,只取了相当少量的血,而后迅速用魔法治愈了那个伤口。

“梅林啊。”珀莉喃喃地说着。那只独角兽看起来状态还是很好,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

“抱歉,”她走过去,搂住它的脖子,“抱歉。我以后有机会一定来看你。”

她仔细地注视它们,一点点分辨和记忆它们的不同之处——主动献出献血的这一只独角兽的眼角要尖一些;最先蹭过来的那只独角兽的鬃毛里有一绺微微泛蓝;之后挤开它的那一只的蹄子是浅灰色的;剩下两只一直没有离开独角兽宝宝的应该是一对夫妻,一只脸上有一道奇怪的金色纹路,另一只的左前膝上有旧伤。

“我有机会一定来看你们。”她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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