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太学里头真的来人了？”村里几个到了学龄，也准备来学堂上课的小伙子们听了这话，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那还有假？这消息可是赵举人亲自派人来告诉我爷爷的。听说，这太学的人能来我们这里教书，还多亏了赵举人呢！”文鸿又晃了晃手中的举荐信，在周围一干男孩子中，骄傲的像只开屏的孔雀。
谷雨听见“赵举人”这三个字时，原本平静的心忽然又一次疼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赵天麟了，也不知赵举人是不是已经给他定好了亲事。
“姐，你没事吧？”白露握紧了谷雨的手，关切地说道。
“没、没事。”谷雨摇了摇头，费力地挤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白露见谷雨不愿意说，倒也没有勉强，只轻轻地揽住了谷雨的肩膀，试图给她一点儿温暖和力量。
“这么说的话、如果没有举荐信的话，我们难道真的就进不了私塾了？”说话的，是村尾姜老汉的大孙子姜超。
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他爷爷让他上学堂的，若是因为没有举荐信就入不了私塾，那他这些天不就白费力气了。
“那当然了！”文鸿轻蔑地瞥了姜超一眼，笑着道，“你以为那太学的夫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
“可是……”姜超皱了皱眉，和身边的几个小伙伴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地低下了头。
他们都是村里的平头老百姓，又没有一个当上知府的亲戚，又如何去弄一封举荐信过来呢。
“要不，我看我还是回去种地好了。”姜超沉默了许久，才闷声闷气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哎，我也回家种地去吧。”赵时柱的儿子赵武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我们都走吧，都走吧。”大家听姜超和赵武这么一说，也纷纷打了退堂鼓。
“大家别急，我们还是得夫子出来再说吧。”文洋见大家都想离开，忙上前拦住了他们，“没准到时候就算我们没有举荐信，夫子也会让我们一起读书呢？”
这太学的人要来赵家村教书，就理应知道赵家村村民的境况。
像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举荐信呢？
文洋觉得，或许此事，并没有文鸿说得那么严重。
“文洋弟弟，你莫不是被锄头砸坏了头吧？”文鸿见文洋还赖在私塾门口不肯走，面露不悦地说道，“那太学的夫子多多少少都是个官儿，怎么可能会教你这种人呢？”
“就是就是！”一直跟在文鸿身后的文渊也接话道，“文洋，爷奶都说了，你这种人也就配给我们种种地。想要读书什么的，还是等下辈子吧。”
“文渊，你！”赵武平日里和文洋的关系最是要好，如今听文渊说出这种话来，立刻就火冒三丈了起来。
他本想上前好好教训教训你文渊，却被文洋拉了回来。
“算了。”文洋不以为然地冲着赵武摇了摇头。
老年家那边是怎么想他的，他早就已经不在乎了。
如今，他只想快些考个功名，然后去皇城迎娶郭小妹。
对，他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将郭小妹娶进门。
无论旁人是否觉得他们俩不般配，也无论郭半山到底愿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
他都要为了郭小妹努力地试上一试。
就在此时，私塾的门却忽然打开了。
从私塾里走出来的，正是村里的钟秀才。
“钟叔，怎么是您啊？”姜超虽然已经做好了回家的打算，可因为他实在是太想念书了，所以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私塾的门，企盼着会不会有奇迹出现。
如今，他见从私塾里走出来的人是钟秀才，那原本黯下去的眼睛顷刻间便亮了起来。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我可是这私塾的先生啊！怎么，你这是不想见到我？”钟秀才笑着打趣道。
他虽和年子华同样都是秀才，可身上却并没有年子华的那股子酸味儿，看起来，要平易近人得多。
“钟叔，我不是那个意思……”一直处在紧张状态中的姜超并没有察觉到钟秀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赶忙慌里慌张地解释道，“我只是、我只是……不对，钟叔，你刚刚没听错吧！你是私塾的先生？你是要教我们的夫子？”
“是，你没听错，所以你不能再叫我钟叔了，要改口叫我钟夫子了。”钟秀才笑了笑，忽又好奇地问道，“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难不成你们其实都是被爹娘逼着来我们这里读书的？”
“不是，当然不是了！”姜超摇了摇头，急切地说道，“我想读书，我想读书！只不过方才文鸿说，今年私塾里来了个厉害的教书先生，只有有举荐信的学生才能进得了私塾。”
“厉害的教书先生？”钟秀才捋了捋自己并不太长的胡子，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是说上官大人么？”
姜超和赵武相互望了一眼，又同时摇了摇头。
他们只听文鸿说私塾里来了个夫子，却并不知道这个夫子到底是谁。
而文鸿听了这话，则是猛地挤到了钟秀才的面前，拼命地点头道，“对对对，就是上官大人！他现在人在哪里啊？”
方才他当着众人的面都说出那样的话了，若是这位上官大人并没有来的话，那他以后还怎么在私塾里混啊？
“哦？你这小子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嘛！”钟秀才笑着道，“上官大人他昨日就已经来了私塾。只不过，他早已有言在先，此番，他只会在我们私塾中挑选一个可造之材进行培养。而且啊，这个学生的手中还一定要有举荐信才行呢。”
“只教一个学生？”文鸿拧了拧眉毛，面上划过一丝纠结。
如今，这手中有举荐信的人就只有他和文渊两个。
如果上官大人看上了文渊而没有看上自己的话，那他就不好向爹娘和爷奶交代了。
可若上官大人挑中了他，那他可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混日子了。
若要让他头悬梁锥刺股的日夜苦读，还不如杀了他来得快活呢。
“是啊，只挑选一个。”钟秀才笑着道，“这上官大人的身体不太好，能收一个学生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可是孔子不是说有教无类么？为什么上官大人却只收有举荐信的学生呢？”姜超有些不满地说道。
他虽然觉得跟钟秀才读书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他就是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堵的他难受。
“对啊对啊，为什么还要举荐信啊？”赵武也有些不满地问道。
“你们这些傻小子啊，还真以为人家上官大人是来这里教你们启蒙的么？”钟秀才拍了拍姜超和赵武的肩膀，笑着道，“人家啊，是为了替太学培养夫子的。太学里都是什么人？那可都是皇家的人啊！所以人上官大人要挑选学生，当然要找那些知根知底的人了！好了好了，你们也都别在门外傻站着了，快都进来吧。”
“原来是这样啊。”闻言，众人皆点了点头，随着钟秀才一起进了私塾。
他们都是平头老百姓，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考个举人，当个小官儿什么的。
若让他们真的去太学里教公主、皇子读书，那还真不如让他们在家里种地来得舒心呢！
而文洋听了此话，眼底却是掠过了一抹神采。
如果他能成为上官大人的学生，那是不是就可以快一点儿娶郭小妹进门呢？
站在文洋身边的白露自然没有错过文洋眼中的神采，她拉了拉文洋的袖子，悄声道，“哥，你想拜上官大人为师？”
“恩。”文洋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支持你。”白露冲着文洋眨了眨眼，自信地说道，“哥，你一定会被上官大人选中的。”
“你呀！就会哄我。”文洋揉了揉白露的脑袋，一脸宠溺地笑了笑。
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得到上官大人的青睐，毕竟，文鸿和文渊都比他多上了好几年的学堂。
可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尽力一试。
为了他的家人，也为了郭小妹。
又过了一会儿，上官大人才从私塾后面走了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书童。
书童的手中还抱着一摞竹简。
他走到桌案前，沉声道，“这是我家先生出的考题，想拜我家先生为师的人，皆可以领一份儿考卷试一试。”
“没有举荐信也可以试么？”赵武出声问道。
“这、”书童愣了一下，转头和上官大人耳语了一番后，这才回答道，“没有举荐信的人，也是可以试一试的。若是答得好，我家先生日后也会对你们格外留意一些。只不过，若想成为我家先生的学生，那就一定要有举荐信了。”
“那这有什么意思？”赵武的性子最是直来直往，他听书童这么一说，当即便道，“又不能当学生，还得多做份儿考卷。划不来，划不来嘛！”
“就是、就是！我看这学生的名额还是让文鸿和文渊这两兄弟两去抢吧。”众人皆附和道。
可就在这一片喧闹之中，书童手中的竹简忽然就少了一份儿。
上前拿这竹简的人，正是文洋。
“公子，你可有举荐信？”书童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