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做着要命的买卖，但滕老爷的胆量着实没有众人想象中那般大，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如果不是唐敬言反复地以张盈盈的笔迹给他去信，一次语气比一次重，最后直说他若不亲身到柳镇，那么就别想拿到那批货物的尾款，滕老爷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柳镇便于他们一锅端。
被滕老爷这么一阵耽搁，唐敬言返程的时间就越发短了，别说打尖住店了，若不及时换马，马都能累死几匹。
为了省时间，连吃个饭都是囫囵吞枣的，就更别说沐浴更衣了，若不是近来天气已然渐渐转冷，唐敬言身上还能更臭一些。
因为柳欣妍头上盖着红盖头，视线被盖头挡了大半，是以没能看到，在唐敬言和林枫经过之处，所有人都自动分列两旁之余，胆子大些的悄悄捂住了鼻子，胆子小点儿的微微侧开了头。
而唐敬言，之所以停在距离柳欣妍两步有余的地方，便是因为知晓，太近了的话，她能很清楚地闻到他身上大大有别于以往的‘味道’。
柳欣妍扑在唐敬言怀里的娇躯微微有些僵硬，她一早就起了，后来还在那些妇人们隔窗的监督下，很努力地将自己洗得比平时都干净，现在……
“怎么不嫌弃了，我特别嫌弃。哪儿有你这样做新郎官的？不准时也就罢了，还臭烘烘的。”
虽然含糊其辞，但她家夫君刚才确实已经出言提醒了她，是她太过‘小肚鸡肠’，是她主动‘投怀送抱’，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抱得更紧一些，确定他的真实存在，才能稍稍安抚一下她那颗受了点儿煎熬和委屈的心。
感觉到怀中柳欣妍严重的心口不一，唐敬言认错态度十分良好，“我的错，夫人想怎么罚我？”
“罚你……陪我白头到老。”
“臣，遵命。”
今天在场观礼的宾客，有些是得知唐敬言成亲，主动来讨要喜帖的，唐敬言经过筛选，送了一批喜帖出去。
另外一些，是近年来家中曾办过喜事，而唐敬言曾经去喝过喜酒的。喝过喜酒也就意味着送过礼，出过银子，虽然唐敬言一直被认为是不缺银子的主，不过他现在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有媳妇儿以后有孩子要养，礼尚往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两个新人旁若无人地抱在一处，让在场宾客都有些尴尬，这要是关系很好的同僚，他们早就已经开始起哄要闹洞房了，瞧一瞧新娘子到底长了个什么天仙模样，这才拴住了唐阎王的心。
但真当计较起来，在场的没几个人敢说他们和唐阎王关系很好。因为锦衣卫应当是孤臣，只忠于圣上，不当和大臣们拉帮结派。是以很识时务的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番之后，各自眼观鼻，鼻观心地放缓了呼吸，保持了沉默。
就算再恩爱，也不能站着抱上一整天吧？毕竟春宵一刻，就算要抱，这儿也明显不是好地方。
外人是不敢说什么的，唐敬言他娘和他姐就不同了，特别是唐姝婧，向来很敢说。
“我说你们俩，差不多就行了吧。”
唐姝婧一手捏着鼻子，一手……伸了半天愣是没伸出去，因为唐敬言这会儿穿着的衣裳，她仔细看了半天就没能寻出一处她的‘贵手’能落下的地儿。于是抬脚一踢，“既然回来了，趁着吉时还没过太久，再拜一次天地吧，然后你给弟妹牵洞房里头去，让她吃点儿东西垫垫，你去好好洗洗干净。”
唐姝婧的话，唐夫人是十分赞成的。小夫妻久别重逢亲热点儿她是能理解的，但这样的亲热不应该当着这么许多外人的面，就该等关起门来，小夫妻两人待在一处的时候。不过她这会儿更关心的是，“你爹人呢？”
“回老夫人的话，为及时赶上婚期，属下与大人是日夜兼程骑马赶回来的，老爷他们一行坐马车回程，会迟到十天左右。”
“辛苦你了。”儿子急着赶回来是为了新媳妇，林枫就纯粹是白挨累了。瞧这一副狼狈样，要不是脸长得好，恐怕都要被当做逃荒乞讨的了。
“护卫大人安全，是属下应当做的！”林枫这话说得，一点儿没有自己其实也是个有品级的官员的自觉。
“你也赶紧去洗洗干净，吃点儿东西，然后好好休息下吧。”
听长姐提起拜堂，唐敬言的目光移到了因为份量太过敦实而被放到了地上的某只披红挂彩的大雁身上。本来摇晃脖子试图把红绸从自己脖子上摇掉的大雁感觉到了唐敬言的死亡凝视，身子一僵，原位蹲好，在原地挣扎了半天之后，小心翼翼地起了身，站到了一边，小眼睛巴巴儿地回视唐敬言，在它蹲过的某处，有一个圆滚滚的外壳还未完全硬实起来的蛋。
柳欣妍：“……”居然三只都是母的吗？她这运气也太好了点儿。
“母的？”
“嗯……我这不是将心比心，怕你吃醋嘛！”
“哦。母的挺好的，还会下蛋。”
“你到底要不要拜堂？”
“拜啊，不拜怎么牵着你回洞房？”
确定两位新人要拜堂之后，唱礼人重新站回了原位，喜婆也急慌慌地把红绸往柳欣妍和唐敬言手里递，柳欣妍正要去接，就听唐敬言道，“不用这个。”
下一刻，他拉住了她的手。
“你蒙着盖头，视线不好，我牵着你。”
一旁收好红绸，准备搀扶柳欣妍拜堂的喜婆：“……”
不知是刚唱过一次礼的关系，还是头一回见牵着手拜堂的新人，唱礼人唱到高音的时候总是破音，有点儿像戏文里宣读圣旨的公公。
唱礼人说到‘礼成’的时候，柳欣妍有点儿想哭，她能感觉到唐敬言的心绪也有起伏，因为他握着她手的力道有微微地加重。
“按好盖头。”
“啊？”
下一刻，柳欣妍感觉自己身轻如燕，那是唐敬言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因为唐敬言这个突然的动作，柳欣妍的盖头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迎风飞舞了起来，不过一个一转而逝的侧颜，已然令好些眼尖的宾客失神。
盖头重新落下之际，柳欣妍把盖头的一角按在了鼻子上，“我自己走过去就成，你不然……先去洗洗？”这世上所有新娘子都是香喷喷的，她并不想做那个例外。
“一起？”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柳欣妍仿佛看到了藏在那声音之中的小钩子。
“快去洗干净，不然你晚上睡地板去！”
“地板？今天就算了，以后倒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