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渐渐慢下来，冷青的唇严肃地抿着。
沈薇亦瞧着逐渐包抄上来的车，有种临死前的凛然，声音平静：“没油了么？”
这是方鸿笺常坐的车，性能良好很少出故障，能让冷青在这个紧迫的时刻停下来，除了没油了，沈薇亦想不到别的原因。
“嗯。”冷青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紧接着将手机丢给沈薇亦，“打给宋乾砚。”
沈薇亦没去追问冷青跟宋乾砚什么时候认识的，也不去想他凭什么认为宋乾砚能帮她，她咬牙说：“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打给他。”
“砰！”
车猛地被追尾，紧接着两侧也被夹击，不是想逼停，而是想直接撞死他们。
冷青无暇看她，身体紧绷地打着方向盘，车如同蜿蜒的蛇，在夹缝里左右闪避，“你杀了他？”
沈薇亦迟疑，半晌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方鸿笺。
她以为冷青没看到，却忘了能跟着方鸿笺的人都不简单，细枝末叶的事都逃不过他的双眼，更何况她身上又沾着血。
“不知道。”沈薇亦烦躁且害怕，“韵茶根本没有MV要拍，对么？”她深吸一口气，“你要带我去哪儿？”
冷青对方鸿笺太忠心，她不得不防。
冷青感觉到她的防备，坦言，“我今天在公司替方总收了个快递，从国外寄来的”，他猛地刹车后退，左右侧的车撞倒一起，他猛地打方向盘，磁着路的边缘绕过去，悬崖边碎石松动滚落。
车疾驰地转过弯，有惊无险的同时油量又下降了一格。
沈薇亦被颠簸的左右摇摆，狠狠地撞到玻璃窗上，她惊魂未定地紧攥着安全带，脸色吓的苍白。
“我拆了里面是药”，冷青抿着唇，“我担心方总，按照寄件人的联系方式打了回去，才知道方总每次去德国，不是出差，而是进行定期的心理治疗。”
“方总，他有抑郁症。”沈薇亦被周晔带走一夜，方鸿笺犯病时又嗜血残暴，冷青担心她所以闯了方家老宅。
沈薇亦僵住，“怎么会？方鸿笺的言谈举止没有任何……”话止于唇边，她想到徐慧，那个撞死在她眼前的女艺人，在剧组时她的言谈举止也没有任何的异常，笑声总是爽朗的，可方鸿笺给她的档案里，却有一张医院证明，详细地记录了徐慧这些年定期看心理医生做心理疏导的时间和治疗效果。
即使方鸿笺神通广大，那也要有蛛丝马迹他才能查出这些东西，沈薇亦瞳孔猛地放大，也许方鸿笺和徐慧就是在一家医院做的心理治疗呢？他们曾在医院碰到过？
她脑子好乱，车又不断地被撞，让她无暇去想其他，“这些人不管是谁派来的，想杀的想抓的都是我，跟你没关系，你把我放下来，别再管我了。”
“你说的，一起走。”
又一辆车撞过来，他们的车几乎到了没油的状态，速度慢的躲闪都来不及，猛烈的撞击，玻璃破碎，冷青顾不得控制方向盘，俯身替沈薇亦遮挡，玻璃扎到他的耳后，直接将耳朵戳穿，血瞬间湿了他的脖颈，蔓延到黑色的外套里。
“冷青，停车！”
车不停地被撞，他抬手抹了把模糊了视线的血，不顾沈薇亦撕心裂肺的哭喊，猛地打着方向盘。
车速跟不上，那他就硬拼。
悬崖峭壁上的碰碰车比赛，每一帧都惊心动魄。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停车！我让你停车！”
沈薇亦在一旁喊破了音，却不敢碰触他，这是盘山公路，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不断的有车被他们撞翻，追击的人少了，他们的车也接近停止。
三辆车从前后左包抄，逼着他们的车朝悬崖边退去，车轮下碎石滚动，砂石掉落到深渊。
而此时，冷青的视线开始恍惚，忽明忽暗间，他看到沈薇亦为他掉眼泪。
他的肚子上扎了很大一片车玻璃，失血过多导致他体力不支，他咬破了舌头才让自己清醒点，他可不能让她粉身碎骨。
她是海上月，天上星，那么美丽不可及，怎能陪他赴死，他会折寿的，会永不超生的。
手从方向盘上滑落，车猛地一震，前轮悬空朝着悬崖坠落。
“冷青！”
她是如此的绝望，连哭喊都不敢大声，“你撑住啊，我现在就给宋乾砚打电话，我给他打电话救你。”
这一刻，她不顾脸面，不计后果，从满心绝望里榨出残存的信任拨出那11位铭记于心的数字。
只要他能接电话，只要他愿意救冷青，她愿意接受他任何的羞辱，任何的惩罚。
电话嘟嘟地响着，他接了。
分不清是哭还是笑，她生怕他挂电话，急促地讲：“宋乾砚，我求你……”
“以后你别再打电话来了。”
听筒里传来的字，如同无数把刀准确无误地扎到她心头，疼的窒息却没有发泄的资格，她强忍着不哭，姿态放的很低很低，“我求你，只要你帮我救……”
嘟嘟……
挂断的电话传来忙音，她的卑微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以后你别再打电话来了，这句话让她体会到什么叫行尸走肉，负重前行。
她哭不得，闹不得，明明四肢百骸开裂般难受，却还要理智的冷静下来，她要救冷青，他还没告诉她，他为什么带她走？
路边是堵的密不透风的车辆，前面是万丈深渊，她有一部电话，却不知道打给谁。
暮霭沉沉，她面若死灰地呆坐着。
车突然动了，却不是朝下滑去，而是被一寸寸地往回拉，沈薇亦的眼睫煽动，抬头看见林若卿头上缠着纱布站在路边，一如初见时那样，一身旗袍穿的矜贵冷艳。
不记得是被怎么带回来的，只是一夜他们的位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若卿穿着白色的旗袍靠坐在沙发里，手指间夹着香烟，吞云吐雾，倏尔勾唇冷笑，睨着像狗般匍匐在地上的沈薇亦，以及她身边失血过多昏死过去的冷青。
“很意外，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