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蒙很清楚，虽然在十字街爆炸事件之中，自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但是在神谕教会眼中，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背黑锅的操作，他能够想到也能够理解，但是从利亚姆晨报上的报道来分析，这件事背后的参与者是一位主教。
这就很离谱了。
“除非这简单的事件背后隐藏着更大的诉求。”
回忆起树先生说过的一些话，他很快想到20年前埃兰王国与神谕教会签订的和平条约，按照树先生的说法，当时的埃兰王国是付出了一颗上位者的头颅才换来了神谕教会的妥协。
算算时间，距离20年之期似乎也不远了。
虽然不在乎所谓的身后名，但是这种被人骑到脸上拉屎的感觉，西格蒙可不想承受，既然这样，那就在所谓的祈福仪式上，给神谕教会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时间正是清晨，海面上飘起了一层浓雾，站在顶层，低下头时，西格蒙才注意到甲板上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大批的水手和乘客。
所有人挨在一起，这时候没有了身份的高低和尊卑，众人踮着脚，翘首以盼，注视着浓雾中的某个方向。
轮船前进撕开浓雾，突然间人群中传来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
“快看！在那儿！”一个年轻的水手扶了扶因为激动脱落的帽子，他声嘶力竭的喊着：
“阿贝图斯，是阿贝图斯！”
迎面一阵海风吹来，浓雾被吹散了少许，一个模糊的在清晨中矗立的城市轮廓出现在众人眼前。
“阿贝图斯！”
“希望之地，阿贝图斯！”
很多第一次来到阿贝图斯的人，欢舞着将帽子扔上天空，人群乱成一团。
西格蒙站在高处，他看到了一座和利亚姆完全不同的大都市。
钢铁水泥。
蒸汽与幻想是这座城市的主题，厚重的金属色泽却不会让这座城市显得冰冷。
“看来我注定要和这座城市擦肩而过了。”
“下一次吧，也许会有一个美妙的开始。”
船只靠岸，他婉拒了很多香料商人的邀请，乘坐地铁来到了阿贝图斯的蒸汽广场，从那里登上了驶往利亚姆的列车。
算算时间，他应该可以赶上第二天清晨，神谕教会在晨曦大教堂举行的祈福仪式。
…………
利亚姆城，晨曦大教堂。
房间里伊戈尔*格林坐在首位，艾瑞克和霍布斯站在对面。
“消息都传递出去了？”
“是的，先生，得知是您主持这个仪式，整个城市的市民都沸腾了，也许明天一早就会有半个城市的居民赶到教堂门前。”精神导师艾瑞克一脸兴奋。
这样的盛况一定会大大巩固神谕教会在利亚姆城的势力，经此一事，城内的信徒数量将会迎来一波暴增。
作为参与者，艾瑞克也可以获得很多荣誉。
“他们认可的不是我，而是主教的身份。”伊戈尔*格林看了二人一眼，“教会的强大就是我们的强大，你们要记住。”
“是的，先生。”
“我派出了所有的教会骑士和神职人员，除此之外还从市长华莱士那里得到支持，教堂周围的街道安排了维护人员……”艾瑞克报告着自己的安排，末了看了伊戈尔一眼。
“关于您的出场……”
“很简单，你先带领在场的所有市民做一次晨曦前的祷告，祷告结束之后，我会从教堂顶端飞下，以圣灵态传播光辉，到时候我需要你们的支持，让我可以尽可能的覆盖足够大的区域。”
“放心吧，先生！”艾瑞克一脸振奋，他已经可以想象那个画面了，在晨曦将至的昏暗时刻，教堂门前寂静的街道上。
无数的信徒跪拜，然后在他的引领下进行一次史无前例的祷告。
祷告结束，信徒们睁开双眼，他会计算好时间，到那时，天边的第一缕晨光会划过教堂顶端的女神雕像映照在信徒们的双眼之中。
想想那个画面吧。
虔诚的祷告，微曦的晨光、女神雕像、以及赤诚的双眼。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会释放超凡，让主教大人在圣歌中降临。
圣灵之体散发的光辉和晨光融为一体，飘落的主教宛如神祇一般，艾瑞克相信，看到这一幕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女神最虔诚的信徒。
他激动的浑身颤抖，神谕教会已经很多年没有举行过类似的仪式了。
这一切看起来简单，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而所谓的神迹，自然是稀少的，如果频繁举办，就失去了神秘和庄重感。
能够参与这样一次盛会，对于五阶也算是意义非凡。
“对了，记得通知马雷克，明天一早让他来晨曦教堂和我见面。”
“明天是个重要时刻，我担心马雷克……”艾瑞克欲言又止。
“别担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下去准备吧，也许天黑之后就会有信徒来到教堂门前。”伊戈尔*格林吩咐道。
于此同时，马雷克调查与咨询公司之中，猎魔者接待了一位意外来客。
“市长先生，没想到你会选择这种方式与我见面。”马雷克语含讥讽，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市长华莱士戴上假发，垫高鞋跟儿，换了一身样式普通的风衣。
一眼看去已经认不出他本来的模样。
华莱士看起来憔悴了一些，当天在晨曦小教堂经过伊戈尔*格林的游说之后，华莱士的信念动摇，他不想继续面对马雷克，随便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从那时候起，他便一直以各种理由躲避马雷克，慢慢的从市政议员和贵族们之间关于小教堂里的交流也流传出来。
上流社会之间多出了另外一种说法，这些都落入马雷克的耳中，他也很快明白了市长华莱士的选择。
这时候看到华莱士，他自然会心中愤懑。
“你是替我们那位主教大人来说服我的吗？”
“不是为他，我只是不希望你继续对抗下去。”
华莱士摘下帽子，“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教会主持这一切，大多数市政议员和贵族们都站在他们那一边，我们的力量太微弱了。”
按照神谕教会的做法，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没有输家，他们巩固了摇摇欲坠的威信。
市政议员和贵族们找到了情绪发泄的途径，对我来说接下来的工作也很容易继续开展，而你也没有任何损失。
我看过了，在新一份的调查报告里，你的作用被提高，我知道你有公爵大人的支持，但即便如此，在猎魔者内部，你也需要相应的荣誉来获得他人的认可。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以三阶的实力直面六阶星空贤者更让人感到骄傲的吗？
市长华莱士劝解道，但听了他的话，马雷克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冰冰的回复了一句。
“西格蒙不在了。”
“西格蒙，是的，西格蒙！”华莱士小声嘟囔了几句，突然声音猛的抬高：“可死的不止他一个，你是个资深猎魔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你们来说死亡到底有多频繁。”
“在爆炸中死的人还少吗？可为什么你眼中只盯着一个西格蒙？按照神谕教会的处理，情绪缓和之后商人和贵族们的捐款也能增加很多，这对事件中的每一个受害者都是一件好事。”
“为了西格蒙自己，你就不顾及其他受害者了吗？”额头青筋跳动，华莱士咬着牙质问道。
“呵呵。”
面对他的质问，马雷克却冷笑一声。
“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我是个烂酒鬼，是个赌徒，是个只会翻寡妇窗子的卑劣家伙，我管不了那么多，在能力有限的情况下只能照顾我我身边的人和事。”
“你说的那些事我想不到也管不了。”他冷笑一声，一脸嘲讽的看着华莱士。
“人终归要现实一点，知道自己的长短，才能避免脱裤子之后的尴尬。”
“好吧，我们说回西格蒙。”华莱士叹了口气。
“神谕教会只提到了一个莽撞的年轻人，却没有指名道姓……”
“你以为我是白痴吗？”马雷克冷笑道，“很多和我们有所接触的市政议员已经猜出了西格蒙的身份。”
“那不一样，只要一天没有给出官方结论，那猜测就只能是猜测，我想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除此之外我还听到了一个消息，主教大人发动市政议员和贵族们修建一处纪念者广场，位置就选在原本的钟楼区。
到时他们会在那里铸造铜像，并在石碑上刻下受害者的名字，铸造的铜像会选择男人，女人，孩子和老人作为代表。
如果是一切顺利，西格蒙的样子就会刻在那座男人的雕像上，虽然没有署名，但他可以永远留在纪念广场上，受到这个城市所有人的缅怀。
这是一个猎魔者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可以享受的最大荣誉了。
他本来就没有失去什么，现在能够成为一座雕像，再加上教会相应的抚恤，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没有输家。
华莱士目光诚恳。
马雷克的眼神有了刹那的松动，真正打动他的是华莱士提到的雕像。
他没有说话，点燃烟斗深深的吸了一口，吞吐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看起来似乎一切都好。”
听到他的话，华莱士的表情放松了一点。
“我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如果西格蒙还活着，了解了全部的计划之后，你猜他会说什么？”
“说什么？”华莱士一脸好奇。
“他会说，得加钱！”
马雷克哈哈大笑，“那个小子一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一定会趁机狠狠的敲上一笔！”
听到这里华莱士的表情突然放松下来。
有要求就可以谈，可以谈就能找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平衡点。
在整个事件中，马雷克是绕不开的一环，他的态度十分关键。
“你要什么？”华莱士问道。
“我还没说完呢，这只是第一步，拿了钱吃了好处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之后。”马雷克看向华莱士。
“如果是西格蒙，他一定会在拿到好处之后对你们说……”
略微停顿一下，马雷克话锋一转。
“去你妈的！！”
“马雷克！”华莱士这时才知道自己受到了愚弄，猛地站起身一脸愤怒的低呼道。
哒哒。
磕了磕烟斗里的烟灰，马雷克翘着二郎腿，“所以我才说这是西格蒙的说法，如果是我，我会直接跳到第二步。”
说完他慢慢的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向华莱士。
“还不走？等我说出刚才那几个字吗？！”
他脸色惨白受的伤明显还没有好转，可此时，被马雷克冰冷的目光扫视，华莱士却忍不住心底发寒。
“你没有机会的，主导整个事件的是一位6阶，6阶的分量你比谁都清楚，就算是那位公爵大人也需要重视。”
“认清现实，直到现在猎魔者总部都没有派遣高阶超凡者来到利亚姆城，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门在那。”马雷克头也不抬，随手指道。
“结果已经注定，不要进行没必要的坚持。”华莱士重新戴上帽子向门口走去。
“你不再保持中立了吗？”临出门前，马雷克突然问道。
“20年的和平即将结束，没人可以再保持中立了。”
华莱士推开门，走廊里数道目光将他笼罩，但做出了选择之后，他反而不再退缩。
呵。
胡安娜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她直到现在也没办法相信，那个男人会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
“队长！”众人走入办公室。
“还没有高阶过来吗？”吉尔多一脸期盼。
“不会有人来了，这里只有我们。”马雷克将双脚搭在桌子上。
“为什么？”
“出了一件大事，人手抽调，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受伤加上这边的事没有解决，我都会离开利亚姆城。”
“我们在高阶超凡者上的数量完全没办法和教会相比，遇上这种突发事件，就会像现在这样，无人可用。”马雷克也很无奈。
教会神国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宗教附属国，他们能够调动的超凡者数量极其惊人。
“接下来怎么办？”一时间胡安娜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队长，楼下有一个名叫萨弗里的人想要见你。”这时小胖子哈里斯噔噔噔的跑上了楼。
“萨弗里……猫头鹰？”胡安娜一脸古怪。
片刻之后，在马雷克的办公室里，众人便见到了风度翩翩的萨弗里，如果西格蒙在这一定会无比惊讶。
因为此时的萨弗里比起他上一次见面时，至少要年轻了十多岁。
“我看到了报纸上的信息。”萨弗里一脸忐忑，“西格蒙他……”
“他在十字街遇害了。”
“什么？！”萨弗里如遭雷击。
“老师巩固了6阶，准备带西格蒙回阿贝图斯，可是现在……”
“什么老师？什么6阶？！”众人面面相觑，你说的西格蒙和我们认识的西格蒙似乎不是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