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错了可不是好事啊！”唐安礼没话找话，“会产生幻听就是很严重的情况了！玲珑你一定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要我批你个假，好好休息休息？”
“不用了。”方玲珑摇头笑笑。
心里忍不住吐糟：在一所破农村小学教美术和音乐，有什么好累的。
想到这里，她心情不免又有些低落。
方玲珑的父母都是省城国营棉纺厂的工人，她觉得厂里吵杂闭塞，不想像多数厂矿子弟一样接父母的班，于是选择了去考师范学校。
她相貌出色，美术和音乐方面也颇有造诣，其他成绩在学校虽不是拔尖，但也绝对是优良级别的。本以为，怎么也能分配到七中附小或省实验附小，找个好工作，再嫁个好老公。
没想到，出众的容貌却为她惹来了麻烦。
教育局一位科长的儿子看中了她。
要说，那人家里的条件倒算是不错，但无奈素质实在太差。“矮锉丑穷”稳稳占了前三，性格也很恶劣，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
方玲珑不是个视近短利的天真少女，知道这种男人绝非良配，于是严辞拒绝了对方的追求。
结果就是，她得罪狠了那位科长。
毕业后，成绩不如她的同学都被留在了城里，而她却被踢到一所农村小学当老师。
坦白说，现在方玲珑十分纠结，当老师的确是她小时候就向往的职业。
但在农村，整天跟一群没前途也没钱途的乡下孩子打交道，让她感觉人生都灰暗起来。
方玲珑知道，年轻漂亮是她最大的资本，但每过一天，这资本都在不可逆的贬值。
她不想在这所小学里蹉跎下去，但又狠不下心真的辞职。
父母反对，朋友同学也都劝她安分，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宽容到能让一个单身的年轻女性自由地随心所欲。
下午第二堂课，是五年级（1）班的美术课。
方玲珑借口备课，甩掉了唐安礼回到办公室。
这个教导主任也是烦死人，都不想想他孩子都上初中了，还整天借口谈工作对她进行骚扰。
“唉！真的好想辞职啊……”
上课铃响起，方玲珑拿着准备好的教案走进教室。
“同学们好。”
站在讲台上，方玲珑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她带着温柔亲切的笑容，看着台下的同学。
对那些脏兮兮的熊孩子的轻视和厌恶，被她完美地藏在眼底。
以半大孩子的智商和阅历，显然也不可能察觉，全校最漂亮最温柔的方老师其实一丁点也不喜欢他们。
在来到这所学校工作之前，方玲珑一直以为自己是喜欢小孩子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想当一个老师啊！
但真正工作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喜欢原来是有条件的——
她喜欢的是城里那些被父母洗得白白嫩嫩，穿得干干净净，可爱得如同小天使的孩子。
而农村这些小兔崽子……
天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直在感冒，鼻孔里永远挂着青黄色的浓鼻涕，衣服上的破口子倒无所谓，但领口和袖子上已经结了痂的污垢到底是什么鬼？
方玲珑讲课的时候眼神都是飘的，她不敢仔细盯着学生们看，怕自己会忍不住吐出来。
“老师好。”
全班同学在女班长的带领下站起身，齐声向方玲珑问好。响起一片板凳磕碰声。
方玲珑示意大家坐下。
“今天呢，在正式开始上课前，我想和你们先玩一个游戏。”
听到玩游戏，台下立刻吵闹起来，尤其是几个最调皮捣蛋的男孩兴奋地直拍桌子。
方玲珑必须扯高嗓门，才能继续讲下去。
“我们先请一位同学到讲台上来，哎呀呀，选谁好呢？”
方玲珑睁大了漂亮的杏仁眼在班里扫视着。
讲台下，一只只小手兴奋地举起来，孩子们伸长了脖子，希望能和老师的目光相遇。
方玲珑看了一圈，并没有真的在做选择，她早在备课时就内定好了要挑选的学生。
“周乾！周乾同学，请你到老师身边来。”
“方老师，周乾压根就没有举手，你为什么叫他？”有个坐在最后一排的男孩拍着桌子，不满地抗议。
方玲珑毕竟年青，没有修炼到虚伪的大成境界，稍微尴尬了一下。
但她很快笑着说：“就是因为大家都太热情了，老师才不知该选谁上来。而周乾同学呢，他实在太内向了。所以老师才让他上来，锻炼他的胆量！”
于是，周乾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走上了讲台。
方玲珑暗中松了口气。
她将一只手掌轻轻放在周乾的肩上，另一只手指着大男孩清秀可爱的脸庞。
“我们都知道，人呢，在不同的情绪下，会做出不同的表情。高兴的时候会笑，难过的时候会哭，生气的时候会愤怒，悲伤的时候会痛苦。所以在古代，就有绘画大师总结出了画表情的口诀……”
方玲珑转过身，将四句口诀写在黑板上。
今天的美术课，要让学生们练习绘画人物表情，作为老师，方玲珑当然也要做出示范，画下模特的表情。
这就是她让周乾上来的原因。
方玲珑实在不想盯着其他孩子的脸观察。
而周乾，是整所学校里，方玲珑唯一喜欢的学生！
首先，周乾长得清秀可爱。其次，他的家教很好。衣服上没有烂洞，也洗得干干净净。
周乾没在嘴唇上挂两串长鼻涕，从不随地吐痰，虽然内向了些，但很有礼貌，成绩更是一直排在年级第一。
最重要的是，方玲珑听说，周乾的父母都在省城。
周乾的父亲是警察，好像还是派出所的小领导，母亲是三甲医院的医生，都是有必要搞好关系的人物。
写完板书，方玲珑走回周乾身边。
“好，我们开始小游戏，大家希望周乾表演一个什么表情呢？”
“哭！哭一个！”有男生大声起哄。
“周乾总是板着脸，都没笑过。还是笑笑吧！”有女生提议。
基本上，班里男生和女生形成了两个派别。
方玲珑拍拍周乾的肩膀，“那我们就请周乾表演一下‘微笑’。好吗？周乾？”
方玲珑笑着问。
周乾没有回答，他细细的双眉微微皱起，清澈的眼睛死死盯在方玲珑眉心。